“咦陆师兄方才”
崔折剑说了一半,忽的收声,发觉自己好像闯了祸。陆师兄明明是私下问他话,他也该传声回去,怎么就说出口了呢
温教习走过他身边“看来不止你一人觉得老朽的课食之无味了”
“崔家家学渊源,修的是剑道。你觉得老朽的课与修剑无关,情有可原。”温教习绕回前排墙边,看向陆九思道,“你又想修什么道觉得上老朽的课无用”
陆九思正要合上手中课本,温教习的目光已经扫到了那片墨痕,神情一肃。
“老朽生平最恨不敬惜字纸之人。”
陆九思道“先生,您直说平生最恨我好了。”
不管是之前的投机取巧,油嘴滑舌,还是这回的不敬惜字纸,总之温教习生平最恨的人里,他总要占个座儿的。
温教习只是喜欢顺嘴说一句这样的话,好比总在茶楼听曲儿嗑瓜子的大爷喜欢追忆往事“老朽当年”如此这般就显得沧桑、郑重、气势十足,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弟子揭短。
一想到那位尊敬的大人就坐在教舍中,他的老脸便有些拉不下来,褶子一挤,道“老朽对弟子向来一视同仁。看你这架势,是想修符道,还是阵法”
陆九思老老实实承认道“阵法。”
温教习问“你也觉得上老朽这门课对修习阵法无甚帮助,对吗”
“怎么会”陆九思连声否认。
温教习又扫了江云涯一眼,道“你实话实话便是,老朽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,岂会因为三言两语就记恨在心。你要是觉得老朽的课无用,老朽便同你说理;你不服气,老朽说到你服气,这样如何”
陆九思“”惹不起。
上了年纪又术业有专攻的老人果然偏执的居多,他都没顶嘴,温教习就自己和自己较上了劲。
“崔家以剑修闻名,那你可知族中有过一位长辈,出生时便先天不足,不良于行,被断言不能修剑吗”
崔折剑答道“师叔祖在家中读书,一读廿余年,直到而立之岁,一朝看到庭院中寒风卷叶,从秋意中悟出了剑道的肃杀二字,提剑便直入八品境界。”
温教习问“那你可知他的剑招,都取了什么名字”
崔折剑说到家学自然倒背如流“一式,长风万里。”
温教习道“这名便取自长风万里送秋雁。”
“二式,落木无边。”
“无边落木萧萧下,他取的是这句的雄浑之境。”温教习道,“这剑招想必也大开大阖,气势迫人。”
崔折剑愣了愣,点头称是。
温教习道“崔剑仙有自创剑招二十七式,无一式无来历。你以为他只是看一看庭院中的枯叶子,就能想出这些剑招吗能创出这些剑意吗”
“他可是在你崔家读了二十年的书”温教习声音一震,又问陆九思,“你既然修习阵法,总听学院的教习提起过祭酒大人罢”
陆九思听着温教习把崔折剑教训得服服帖帖,就想到对方早晚会调转矛头,对准自己。
这时他早有准备,抢声道“我知道,祭酒大人虽说天赋异禀,但能初始阵法便有所成,定然也离不开此前观书的所悟所得。”
“祭酒大人最是勤勉,王教习常说他每日卯时不到便起身,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歇下。经年累月观书,如今才声震天下,人人敬佩先生,我说的不对吗”
陆九思见温教习神情古怪,住口问了一句。
他说的不都是学院中人常说的赞词吗总不至于得罪了这位老先生吧
“你没说错。”温教习朝后瞥了一眼,又瞥一眼,见那位大人无甚反应,才垮下脸来。
他原以为修道之人,再如何谄媚,当着赞誉之人的面也会有所收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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