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泽对他这位娘子还是很敬重的,里里外外操持等当,品性也是相当的好。
二人成亲以来,琴瑟和鸣,不曾有半点龌蹉。
宗泽看着来来回回收拾的下人,这些下人不敢看他,来去匆匆。
宗泽刚刚送走老恩师,没想到后院起火。
他默默片刻,抬手道:“敢问娘子,可是我品性有恶,出不当之举,惹怒娘子?”
宗大娘子容颜秀丽,神情温婉,倾着身,道:“未有。”
听着未有二字,宗泽继续说道:“可曾是为有负家国,令娘子不堪忍受?”
宗大娘子犹豫了下,道:“未有。”
这未有两个字就很灵性。
宗泽继续说道:“那娘子为何要和离?”
宗大娘子直起身,注视着宗泽,道:“主君何必明知故问。这几日来,世林谩骂,宗籍出名,恩师临门,主君真的就没有一点思考吗?妾身虽说妇人,却也明理知礼。敢问主君,您得前程就要一定要众叛亲离,万人唾弃吗?”
宗泽虽然心里有数,还是没想到宗大娘子这般直言。
他现在是历经风雨,没了之前那般慌乱,放下手,轻声说道:“朝野的党争,也要带到家里来吗?”
宗大娘子再次倾身,道:“主君可不顾一切,臣妾却不能。臣妾是个妇人,得考虑现在,也得考虑日后。主君可曾想过,宗家后人,如何在大宋立足?”
宗泽没有对其他人解释过什么,宗大娘子不一样,这是枕边人,是他想要携手度过一生的人。
他正色道:“我知道我将要做什么,起初我也动摇过。并非为了前程,我宗泽不是谈恋荣华之人。我之所以应了大相公,是因为,有些事情,必须要做。我不想我们的后代在某一日,指着我们的坟墓咒骂,我们碌碌无为,什么都没干,这才酿成了他们都现状。很多事情,说不清道不明,但有一点可以确信,我宗泽,在过去,俯仰无愧,我做的,必然是于国于民有益。至于所谓的万人唾骂,无立锥之地,圣人云,虽千万人吾往矣。”
宗大娘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宗泽说出这样的话,尽管不是慷慨陈词,却也大气凛然。
宗大娘子抿了抿嘴,犹豫了下,道:“主君大志,妾身佩服。”
宗泽看着她,道:“娘子,汴京城的富饶,是一种假象,我大宋,积贫积弱,根子在于祖制的倾斜,士人富贵荣华,百姓生不如死。我大宋立国不足百年,民乱之炽,不亚于末年,若是不痛下狠心整治,后果不堪设想。而要想整治,那么汴京城的繁华必然会被冲击,他们说攻讦我的,攻讦朝廷,攻讦新法,并不是新法完全的恶,本身在于,新法触动了他们,将原本属于百姓的从他们手里抢回来,还给百姓。他们的心里,想要的并不是我大宋消除弊政,富饶繁盛,而是维持现状,维持他们的奢靡。不说现在,哪怕有一天,天崩地裂,他们也不会想改变,娘子,是非对错,现在说不清,将来也未必说的清,但有些事情,总得有人去做,我们都后代或许会赞会骂,至少,我们努力过。”
宗大娘子怔怔出神,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遍布京城,绵延多年的对新法的抨击,大宋上上下下,绝大部分人是反对新法的,新法的弊端被无线放大,妇孺皆知。
江南西路的改革,是极其猛烈,前所未有的,其中对土地的变革是根本性的,土地是根本,对土地动手,由此可见会造成多么可怕的震动!
开封城试点是一个模板,让所有人都知道,朝廷要干什么。
自然,反抗就更加激烈。
宗大娘子知道很多传言,有些她能够明明白白的知道,就是真的,朝廷在摧毁祖制,劫掠民财,在打压异己,称霸朝堂,在肆意杀戮,无法无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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