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,依然还是无法抵消陈永福心中深深的疑虑和愤懑。
而且,多年在一起的戎马生涯,两人共同经历过多少血雨腥风、刀光剑影以及尔虞我诈的种种场景,对李自成的秉性和狡诈程度烂熟于心,都让这一刻的陈永福,对眼前忽然像变了一个人的李自成,生出了一丝莫名的警觉。
从高迎祥时代开始,他们这位闯王,可谓是九死一生,但却就像山里总也打不死的山猫,多少次千军万马被打得落花流水,多少次几成孤家寡人,多少次却总是能死里逃生,最后又东山再起。
直到今日,终成大业,攻破京城,逼死皇帝。
这一切,归根结底他靠的是什么?
其实靠的就是一个字:跑!
与同时代的其他各路枭雄相比,他们这位闯王,正是深谙了这个字的精妙之处,不仅跑出了自己崭新的天地,跑死了多少同时代的枭雄,跑死了皇帝,跑活了自己。而且跑得花样百出,炉火纯青,即使是与他同样会跑得张献忠,也跑不过他。
跑到现在,他们两个,判若云泥,一个在雄主天下的京师,一个却在偏居一隅的巴蜀。
看见,每到他们这位闯王预感到大事不妙之时,如果一旦感知事不可为之际,他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,恐怕就是这一个字:
跑!
假若那位传闻中的神奇公子,真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,甚至到了让人谈之色变的地步。
现在,他忽然又现身在这山海关,他们这位闯王,会不会又被吓破了胆子,表面上虚与委蛇,私下里实际上就已经开始准备琢磨起那个字来:
跑?
陈永福越想越不对劲,越看越觉得李自成愈发可疑,不由自主的,他忽然张口就道:
“敢问闯王,末将奉命继续留在这北门,闯王又去哪里呢?”
谁知,李自成想都没想,神色如常地也是张口就来道:
“啊,这还用问么?文水伯,有你在北门坐镇,本王是一千个、一万个放心。”
“如此一来,本王也就可以放心地再去其他几座城门攻城大军中巡查了。文水伯,北门可就交给你了,万万不可再出纰漏!”
李自成这一番话,说得不仅自然流畅,冠冕堂皇,而且字字到位,滴水不漏,完全就是滴水不漏。
这样一来,倒叫陈永福张口结舌,一下子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了。
怔忡半晌,眼见李自成望着他笑了笑,竟自翻身上马去了,也只好捏着鼻子抱拳道:
“闯王,一路多加小心才是!”
李自成点点头,深深地看了陈永福一眼,这才转头望向注目盯着他的对面陈学武等人,没有一点异常道:
“陈百户,既然现在你们已经表明了身份,你我也就不再是从属关系了,咱们就各归本分吧——”
“照你家将军所言,本王这就改弦更张,从善如流,听从你家将军之意,转去其他三座城门攻城各部,分头亲自重发军令,一面在那边堵住吴三桂其他退路,一面恭候你家将军佳音了!”
说完,见陈学武等人只是微微颔首,好似已经信了他的话,于是也不再多做纠缠,挥鞭而下,便打马去了。
很快,两千人马便转过了北门,转眼消失在去往东门的路尽头。
这一次,李自成没有走回头路,而是选取了更为冒险,路途也更远的东门。
张鼐到底年轻,闷头跑了一阵,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道:
“父王,咱们为何不折回头再取道西门?”
“西门那边,毕竟是咱们已经走过的,沿途没什么险情。又有咱们已经看过的郝摇旗、白广恩,熟门熟路多好啊!”
李自成哼一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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