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裕勾了勾嘴角:“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?”
刘毅哈哈一笑:“寄奴啊寄奴,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了,就别说这种话了,不错,我确实在世家间有些朋友,他们现在可是恨透了皇帝,更恨你,谁要你夺他们的百年地契,砸他们的饭碗,俗话说得好,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,这点,不管是世家还是咱们江湖道上,都是一样的。”
刘裕叹了口气:“可是不把世家的那些权力收回,不把那些本应属于国家,属于朝廷的土地,人口收回,那我们这些将士就永远得依附于世家,成为他们的世代奴仆,跟那些庄丁佃户比,也没太大区别,你真的甘心?”
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:“我当然不甘心,但是我跟你不一样,你是想把这套大晋已经运行近百年的规则打个稀巴烂,然后再弄个新的规矩,甚至这个新的规矩,你可能自己都没想好。你打垮了世家,用谁来取代?靠我们这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兄弟?京口总没有世家来占我们的地,但我们的兄弟们有几个是能守好自己家业,管住自己吃喝嫖赌的本性?连自己的家业都守不住,你指望他们能守天下的家业,可能吗?”
刘裕咬了咬牙:“我没有说彻底抛弃世家,毕竟他们有治世之才,我只是说夺回他们不劳而获,世代占有的田契,转归国家,他们自己根据爵位,功劳所得的合法利益,是应该保护的。”
刘毅冷笑道:“怎么合法?军功跟文治比,如何相提并论?我们在军中很简单,靠胜败,靠斩首掳获,那立功还是受罚治罪,一目了然,可是在地方上文治你怎么算?收税征丁这些如何跟打仗的军功比?根本没有一个可比的标准,再说战事不是时时有,但是治理州郡,管理百姓是半日不可无。寄奴啊,虽然咱们是军人,是将士,但不可能用军法来治整个天下,更不能把文治和武功以一个标准衡量,你夺了世家的田地,以作军需之用,必然会引起大晋的文武失和,最后说不定会酿成大的战乱呢。”
刘裕叹了口气:“我要做的,只是回归本来的规则,难道前汉后汉的治国,就只要世家不要军队了?大汉的南北军,难道是自食其力,自己屯田?国家征丁抽税,是得建立在国家能分配和管理所有土地的基础上,所谓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,就是这个意思,现在是普天之下,几乎没有王土,所以我们这些将士的军粮,都反过来要靠世家的施舍,他们如果不想我们北伐,那卡住军需,我们就只能退兵,几次北伐的失败,不就是因为这个吗?”
刘毅点了点头:“你说得不错,所以,你想制订新规矩,就不能现在就打破这套运行百年的老规矩,如果你没有压制世家的能力,也没有代替世家的本事,就只能按这套规矩来。除非,你自己成了新的世家,掌天下之权。这就是我跟你的区别,明白吗,寄奴?!”
刘裕的眉头一皱:“所以说,你结交世家,顺着他们的意思往上爬,是为了以后能成为新的世家,能自己制订规则?”
刘毅微微一笑:“谢家也好,桓温也罢,不都是这样发家的吗?他们起家的祖先,也不过是你我现在的地位,靠了军功而发达,然后跟别的家族联姻,出将入相,最后成为顶级世家,或掌中央权,或割荆湘地,都成了气候,到了那步的时候,就可以自己制订规则,来改变现在的局面。寄奴,我知道你一心想北伐,但是现在你也知道,不整顿了内部,北伐是不可能成功的,我们北府军既然没有立功的机会,就只有先跟世家搞好关系,然后取代他们,你现在帮着皇帝跟世家作对,是死路一条,还会连累我们整个北府军,所以,我不可能跟你一路。”
刘裕摇了摇头:“也就是说,跟咱们当年赌钱时一样,你只会下注在你认为一定会赢的一方?若是如此,为何你会在戏马台也来救我,甚至在去戏马台之前要去天牢劫狱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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