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广扪心自问。 自从取了关中以来,优势心态下,稳扎稳打成了他的第一选择,占河东、攻凉州,取西陵,无一不带着这样一种以稳为主的意味。 但是,失去了昔日孤军北伐的决然之后,赵广许多时候也觉得,渐渐的失去了自我,失去了本来,失去了深埋在骨子里的,赵家人身上的那股子血性。 瞻前顾后,事事讲稳妥,岂是男儿作派。 当初,在陇上、在蜀中时,面对极度困难的局面,尚能不屈不挠绝地反击。 现在,汉国占据了半壁江山,怎么就缺少勇气了? 勇气,决心,信念。 这三样,赵广其实都不缺少,他现在要做的,就是决断。 所以,赵广决意不再和司马炎绕圈圈了。 一击必中。 他将亲率汉军主力兵出潼关,直接攻打函谷关,拿下关隘之后,再径取晋国都城洛阳,一举将司马晋给干趴下。 这条路线,也是战国时关东六国攻秦的逆向路线,相比较而言,秦国反推六国,则往往选择另外两条行军路线。 一是渡蒲阪兵发河东,抢占安邑等地后,或由野王向东取河内郡,再渡黄河攻伐洛阳等地。 二是沿武关直取江汉平原,攻打南阳盆地及汉水流域,这条路线也是秦攻楚的必选路线,曾经一度将楚国打的国都沦陷,国君被俘,尽失春秋五霸风范。 当然,硬打函谷关,不是蛮干,也要讲究一些策略。 在积极调兵遣将的同时,赵广命令王濬在河东郡的风陵渡、茅津渡打造战船,举行渡河的演练,摆出一副从河东进攻弘农、洛阳的态势。 当大部晋军的注意力转向渡口时,就是汉军从潼关东进的时候。 王濬老当益壮,对弘农一带甚是熟悉,他甚至可以在不依靠渡口的情况下,知晓黄河南岸的那一处河湾可以登岸,哪一处地方又容易搁浅。 同时,在连舫大船的基础上,王濬又命人砍伐了中条山的粗大乔木,制成简易版的木阀,上面除了船橹之外,就只有划桨的楫手,这样的一艘木阀,可载兵士足有三十人左右。 黄河对岸。 胡奋和刘弘听到斥候回报,两人连忙来到南岸渡口眺望,借着晴好的天气,只见北岸船影重重,千帆林立,甚至于还出现了一艘类似于巨鲸号的艨艟战舰。 对于这艘传说中无坚不摧的战船,晋军上下曾将其传的神乎其神,特别是追随杜预参加了永安之战的将校,更是谈船色变。 没办法,当时赵广乘坐着巨鲸号在晋军船队中间横冲直撞,给他们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,这哪里是一艘船,分明是水上巨无霸。 “叔和,这王阿童当真是欺人太甚,要不是朝廷窘迫,咱也建造船队,与他决一雌雄?”胡奋气哄哄的骂道。 王濬,字士治,小名阿童,胡奋这么称呼比自己年长的王濬,颇有几分污辱的意思。 他这也是气的没办法,汉晋两国的国力差距已经拉大,晋国这边又要应付江淮吴国的战事,又要应对荆州魏国的复起,多个地方补漏,每一处都要辎重、粮秣、财帛。 朝堂上的诸公只能拆东墙补西墙,弘农函谷这里常年重兵驻扎,耗尽钱粮无数,却没发生什么大的战事,在洛阳看来,胡奋、刘弘这里就是一块肥肉,想怎么切就怎么切。 刘弘脸色也不好看,他紧按佩剑剑柄,问道:“玄威,你说会不会是汉军在虚张声势,这王濬刚投奔汉国不久,赵广就这么放心让他独挡一面,担任一军主将了?” 胡奋摇了摇头,道:“赵阎王的事情,谁说的清楚,这人根本不可以常人来揣度,这些年,我们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,也罢,这渡口总要有人来守,沿途布防也要小心谨慎,朝廷那里指望不上,你我两人,只能拼了一条命守着了。” 刘弘在解池与赵广见了一面,本来观感还是不错,但后来被忽悠了一纸和约,造成河东失守、解池被夺的被动局面,让他对赵广这无信之徒有什么好感,也是难之又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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